秋邊一雁聲

練習生生涯其實比他們後來在節目提起的每一次都要來的黑暗。

而這黑暗是無邊無際的。就像位在地下室的練習室，而那次意外的停電彷彿一次鄭重的警告。

是單純的意外，機器負載過大的跳電，也是閔玧其第一次看到鄭號錫突如其來的崩潰。

那陣子他們都很徬徨，身邊的練習生來來去去，在身邊一起跨了年的練習生只剩兩個，而他們的離去其實他們都懂。因為太大的壓力，因為太小的公司不知道未來，因為覺得團體的定位和自己想要的不同。他們沒什麼好說的，留下來和繼續下去都是可以理解的。

鄭號錫最近跟閔玧其跟的很緊，不停聽著以前不常聽的Hip pop饒舌歌曲，學著抓節奏，學著韻腳，要說鄭號錫在rap上花了多少心思，閔玧其最是清楚。

他會在練舞休息的時間抓著手機聽音樂看歌詞練習，纏著閔玧其要他給他糾正他的口音和腔調，他的聲音是不是不適合念rap？他會愧疚地低下頭這麼問。滿頭大汗靠近的時候閔玧其差點開口嫌棄他黏黏的手指，要他別搭上他的肩，在他黑色的T恤上留下更深色的印子。可是他在看到這小子在練舞時雖然跳得好還是一直被老師糾正習慣動作而在旁邊不停地練習，即使是在開了冷氣的練習室還是流滿頭的汗，他哪捨得要他走開？

意外來得突然，電路一聲啪擦讓他們瞬間落入了完全的黑暗，只剩門口的緊急出口閃得詭異的綠光。

是那個熟悉的汗味，一雙手緊緊抓住他的肩膀，顫抖的聲音喊著玧其哥，下一秒就要哭出來的脆弱。「怎麼了？」閔玧其在黑暗中摸索著撫上他的頭頂，平靜而輕巧的一下一下拍著，沒事的沒事的。

鄭號錫是怕黑，但是這一點驚嚇其實不會讓他崩潰，只是太多太多的壓力上來，就成了最後一根稻草。閔玧其憑著緊急出口的燈光看見他的頭頂，聽到他小聲的啜泣。

「等一下，只是機器壞了，別緊張。南俊已經去找人瞭解情況了。」他拉著他坐下來，不顧滿身的汗也抱住他，別怕。他說，醉人的嗓音此時聽來還是輕鬆無比，給人無法言喻的安全感。

只是這無邊無際的黑暗他們都不知道什麼時候會消失，所能依靠的僅僅是彼此的肩膀還有那微乎其微的緊急燈。

而他終於說出自己內心的煎熬。

「玧其哥……我是不是不適合繼續當練習生？」

是不是我所付出的練習和時間最後都會灰飛煙滅，是不是就算我拼盡全力的練習還是永遠比不上那些天賦異稟的前輩，是不是我的舞蹈沒有我想像中的好，是不是最後我回首，發現什麼也沒有。他細細的低鳴，他的玧其是那樣的天才，會製作會作曲會rap，他能懂嗎？

你看得到嗎？那無盡的黑暗，最終是否通往未來？

「說什麼傻話？」閔玧其卻笑了起來：「你可以的，你是我見過最認真的人，只要堅持到最後你就會得到你想要的。」

光芒會來的讓你措手不及，那猝然亮起的燈泡太過閃耀，以致讓人睜不開眼。閔玧其眨眨眼，適應了回歸的燈光後低下頭把鄭號錫的瀏海下的汗擦去。

「我們的舞蹈小隊長只會是你。」然後輕輕的把他頰上的淚水拭去：「況且你可是我一手教出來的rapper，閔天才的學生不可能弱的。」對自己多點自信，你是最好的。

「哥啊，不要對我太好，我會受不了的。」鄭號錫握住他替自己拭淚的手，撐起一個虛弱的笑容，眼角還是掛著淚，模樣太讓人心疼，他才發現這孩子的體溫高的不對勁。

「號錫，不舒服嗎？」閔玧其蹙眉問。「渴了，想喝水。」鄭號錫說著就想站起來去拿水壺，卻一時重心不穩而往前摔，幸虧閔玧其動作快一把拉住人，卻也跟著跌在地上。

「你跟我去一趟醫院。」用上了命令句：「別管什麼練習了，走。」去了包包放置區把手機撈出來跟金南俊通電話（誰知道這傢伙去問個停電也可以去這麼久），就揣著鄭號錫出門。

光看閔玧其小小瘦瘦一隻，鄭號錫想不到他力氣也挺大，一把把他從地上拉起來，半拖半拉也把人弄上計程車往醫院前進。而鄭號錫同時也驚訝著自己竟然真的一點力也使不上，身體突然又熱又乾，想吐，但是他知道自己胃裡一點東西也沒有，要吐只吐得出胃酸。

他坐在椅子吊點滴的時候只能弱弱的對閔玧其說了聲對不起，那人只使嘆著氣把他的頭髮揉亂，嘴裡碎碎唸著回宿舍之後要好好洗個澡，不然滿身的臭汗味。

鄭號錫只看著手上連著臉滴管的連接處說了句好。

「還有啊，身體不舒服要說啊，不要再硬撐了。」閔玧其還是嘆氣：「明明都是一段時間了的事不是嗎？從什麼時候開始的？腸胃炎？」

「兩個星期左右吧……想說時間久就會好了……」心虛的撇開頭，不敢去看閔玧其。

「傻子。」

「啊？」

「說你傻子呢。」閔玧其湊向前，再次把他的瀏海聊起來，這次卻是把自己的額頭貼了上去：「不舒服就跟哥說啊，不敢自己來醫院哥可以陪你來。」

「哥你只是想翹練習。」被閔玧其的行動嚇到，急忙往後退卻撞上椅子後的牆，而引來對面的人一陣笑聲。

心跳得太快了，臉彷彿又發燒了一樣熱起來，不對勁啊。最近跟玧其哥在一起的時候越來越不對勁了。

「胡說，我是關心你，不領情就算了。」閔玧其哼哼，說手抱胸坐回那張臨時搬來的折疊椅上：「你自己好自為之吧。」

「哥啊，真的，不要對我太好。」

不然我怕我會愛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