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邊一雁聲

和第一年一樣，閔玧其也提前回來了，不過這次他先打了電話回來宿舍問還有沒有別人在。

「應該沒有，其他人好像都跨完年才會回來的樣子。」鄭號錫回答：「哥要回來了嗎？」

「嗯，差不多了。」閔玧其在電話的那頭應話，然後沈默了幾秒。

「一個人的跨年夜，還好嗎？」他問。

鄭號錫想起了什麼，笑了一聲回答他：「一個人很無聊。」

「餓嗎？」閔玧其也笑了，接著又問。

「餓了。」

「想吃炸雞嗎？」

「要，我要沾醬的。」

「呀，現在長大了還會指使哥了。」閔玧其嘀咕。

「我是怕哥選擇困難不知道要買什麼。」不知為何，他覺得閔玧其今天心情很好，他從他的聲音裡聽出了微笑，讓他想到夢裡的那個微笑：「你什麼時候會回來，我好想你。」

說出口後他就知道不對，這超出了他們平常的界線，鄭號錫平常不會對閔玧其說我好想你這種話，太肉麻了，閔玧其也不會喜歡的。這是情侶才會說的話，而他們什麼也不是。這次沈默維持了太久，鄭號錫不知道該不該自己圓場接話，深怕自己開口讓他錯過閔玧其的回話，但又怕這尷尬的氣氛繼續下去沒完沒了，還不知道結果。

「……你的舞練的怎麼樣？」最後是閔玧其開口打破沈默。「欸？」他一時沒有反應過來，愣了一下。

「我聽南俊說你留在宿舍是為了練舞。」閔玧其說：「所以你練完了嗎？」

他想了幾秒，他根本不是為了練舞才留下來的，練好了嗎？他是不知道，但是他想他應該想通了點什麼所以點點頭，馬上又想到閔玧其在電話的另一頭看不到慌亂的補了一句：「練完了。」

「你說，」閔玧其突然笑著問他：「你剛剛是不是點頭了？」

「……但是你看不到。」鄭號錫撇撇嘴，沒有正面回答。閔玧其還是笑：「那你出來，我們去買炸雞。」

「不要，」他說，「外面好冷。」

出來。閔玧其重複了一次：「乖，號錫，炸雞是你要吃的。」

「那你說你也想我。」他把整個人縮成一團，雙臂包著彎起的膝蓋，丟出這句話後覺得有些害怕。

他不知道閔玧其的反應會是什麼，要是沈默了，那就沈默吧，就到此為止吧，不要再想下去了。他想，就這樣，停在這裡也不錯，給自己一個了結，不要再抱持希望了。

拜託沈默吧。

「你在對我撒嬌嗎？」話筒的另一側倒是很快傳來回應，然後閔玧其放軟了聲音，溫柔地說：「我很想你，想快點見到你，所以你出來陪我好不好？」像哄小孩一樣的語氣，我們去散步，聊聊天，然後去你喜歡的那間炸雞，你說好嗎？

他一時激動差點直接掛上電話衝出去找閔玧其：「……哥你在哪？」

「車站。」他回答：「我在車站等你，記得穿暖一點。」

「好。」鄭號錫說，抓起外套就往外衝。

門外比室內冷多了，他忘記房間裡開了暖氣，也沒注意到屋頂上還有一層雪。剛踏出門覺得倒也還好，多走幾步路就連手指都凍僵了。他把拉鏈拉到最高，顫抖著走到車站時已經過了十分鐘多，他一眼就看到閔玧其站在柱子旁邊等著他。

「玧其哥！」他大喊著跑過去，有一個瞬間想要就這樣抱住他小小的身子，閔玧其一看到他卻皺起眉頭：「怎麼穿這麼少，不冷嗎？」說著就脫下他身上那件大衣批到鄭號錫身上，看你一直在抖，不是說過要你穿多一點的嗎，像個老媽子一樣碎碎唸著。「哥不冷嗎？」鄭號錫一下子被閔玧其的味道給包圍，剛剛一路跑過來還有些喘，噴著白煙吐氣。

「你不要感冒比較重要。」他伸手幫他把大衣拉緊，走吧，去漢江散步。他把剛剛為了脫外套所以拿下的後背包背起來，握住鄭號錫冰冷的手。

「哥的手也好冰。」他說。

「握久就會變熱的。」閔玧其回答，他想了想，抓著他的手放進口袋裡，緊緊握著。「哥冷的話一定要跟我說。」鄭號錫說：「要不我們直接回家吧，炸雞什麼的隨便了。」

閔玧其沒有回答，低頭看路慢慢的走著，抬起頭像孩子般對空氣吐了一口氣，在零下的溫度很快被成白煙消逝在風中，他的臉頰因為太冷被凍得紅紅的：「不行，要散步。」

做為妥協，鄭號錫把他原本穿的那件外套給閔玧其穿上，而閔玧其那件大衣還是穿在鄭號錫身上，然後他從背包裡翻出圍巾和帽子戴上，等他著裝完畢鄭號錫重新抓住他的手塞進大衣口袋裡。

「這麼堅持？」他笑。

「對。」他說：「我的口袋裡有秘密。」

「什麼秘密？」

哥知道的話，為什麼要這樣一直問？他終於忍不住，轉過頭對他半崩潰半歇斯底里的問：「知道我喜歡你的話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既然要拒絕的話為什麼不給我一個痛快要留給我一個希望？萬一我沒辦法控制好自己怎麼辦？」對我壞一點好不好？不要理我，不要把外套借我穿，不要讓我握你的手，不要問這種明知故問的問題，我的秘密你已經知道了，「就是我死心塌地的愛你。」

「那，這個秘密只有我知道嗎？」閔玧其沒有正面回應他，反問。

「我沒有跟別人講的必要吧？」像是洩氣的氣球，鄭號錫垂下肩膀，口袋裡的手輕輕鬆開了，閔玧其原本也沒有施力的手就這樣滑出他的口袋，垂在冰冷的空氣裡，他絕望地表示。

「那你不可以跟任何人講。」閔玧其說，他才發現他們早就離開漢江邊了，走到一個偏僻的小巷子裡，是他平常會去跳舞的巷子，那盞路燈跟往常一樣閃著昏暗的黃光，「我也要跟你說一個秘密。」

答應我，這個秘密只有我們可以知道，其他人都不可以知道。

他們站在路燈下，閔玧其抬起頭看他，嘴角微微上揚勾出一個可愛的微笑，他稍微墊腳，湊到他的耳邊。

這個距離太近，他可以感覺到閔玧其輕輕地呼吸，溫熱的鼻息噴在他的耳廓。像那陣暖流把他沖上岸。

他壓低了音量，用他醉人的嗓音在他耳邊低喃，

「我愛你。」

我們在一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