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邊一雁聲

那是閔玧其跟林在範畢業前最後一次比賽了，也是他們最後一次可以奪得魁地奇冠軍的機會。

閔玧其在散步的時候跟鄭號錫提起這件事，今年史萊哲林打得沒有很好，冠軍多半是葛來分多，異軍突起的雷文克勞殺的他們措手不及，那兩個跟柾國同屆的選手打得真的不錯。

鄭號錫點點頭，赫夫帕夫就跟以往一樣，不上不下的，有幾場打得特別好，但還是無緣冠軍，時間久了自然也習慣了，多了幾分與世無爭的感覺。

「我決定去當戰術分析了。」閔玧其說：「是不錯的球隊，有趣的是在範也答應了他們的球員邀請。」

「所以學長們要變隊友了。」鄭號錫笑起來：「果然沒有一世的敵人。」

「我們不是敵人啊，只是對手。」閔玧其挑挑眉說：「你還記得我們暑假打過的那幾場球賽嗎？跟在範同隊是很愉悅的事。」

「當然記得。」鄭號錫說：「我好喜歡那幾次聚會。」

之後還會有的。閔玧其抬頭看向天空，說：「畢業不是結束。」

「我決定了。」鄭號錫突然又開口：「想想好像沒跟學長提過，我會回去讀大學。」

「我知道。」閔玧其說：「這樣你也有暑假，挺好。」

「球隊會有假期嗎？」鄭號錫問。

「喔，當然有。」閔玧其聳肩：「這部分巫師界做的比麻瓜們好多了，我是說放假的部分。」

鄭號錫笑起來，這我還真不能否認。但巫師們過勞的倒也很多。

「這我也不能否認。」閔玧其還是聳肩：「你知道我是不可能過勞的。」

學長找到喜歡的事做起來倒也不分晝夜。鄭號錫笑笑地反駁了他說的話：「不過有在範學長我可以放心一點。」

「說什麼傻話。」閔玧其皺起眉：「我自己也會好好克制自己的。」

鄭號錫沒有理會他，逕自選了塊草地坐下來：「知道啦，之後會常常聯絡學長看學長有沒有違規的。」

都是大人了，還有什麼好違規的。閔玧其嘟噥著，跟著坐到鄭號錫旁邊，一起抬頭看天空。

那天天空挺藍的，有點風，白雲飛得很快。

在進行超勞巫測前金碩珍就拿到魔法部的聘書，因為他普級巫測的成績確實不錯，還有幾年級長跟學生會長的經驗讓魔法部早早就決定錄用他。田柾國在忙他的魁地奇訓練，反而是林在範悠悠的晃到他在的那塊空地，坐了下來。

「你不是該在忙魁地奇？」金碩珍看到他過來也有些訝異。

「我差不多已經交棒了，現在專心準備巫測。」林在範說：「現在差不多七年級的隊員都交棒了，包括閔玧其。」他簡單的解釋一下，所以我現在挺閒的，有工作了嘛。

「你也拿到聘書了嗎？」金碩珍問。

「也，所以你拿到了？」林在範挑眉：「魔法部的？我記得你之前說你想去那。」

「嗯，拿到了，也是我想去的部門。」金碩珍點點頭：「你呢？」

「我拿到球隊的邀請。」林在範說：「應該也會去。」至少先去打個幾年，之後再看可以幹嘛。

所以不打算考超勞巫測了嗎？金碩珍問他。喔當然還是要考的。林在範說，「你也不會因為被錄取了就不考不是嗎？」

「老實說要不是他有規定我還是要考，我還真在考慮乾脆就不要考了。」金碩珍哈哈大笑：「魔法部有規定成績至少要多少才能錄用，我也不能考得太差。」

「這倒是。」林在範說：「你們那邊麻煩多了，我倒是真的隨便考考就好。」

「但你也不會啊，對不起自己嘛。」金碩珍說。

「珍榮會看不起我的。」他勾起嘴角：「如果我成績出來太差也不行。」

金碩珍沒有再多問什麼，了然於心的點了點頭，不著邊際得問起一些關於考試的事情，然後說起今天的天氣，聊起明天的魁地奇比賽。

「冠亞軍賽啊。」金碩珍拍拍林在範的肩膀：「應該還是獎落你們葛來分多吧。」

林在範也不推拖：「嘉爾他們打的確實不錯。」也多虧了有柾國啊。

「我們國兒也是真的不錯啊。」金碩珍自豪地說：「我看上的男孩不會差的。」

「就你們家的最棒了。」林在範笑他：「葛來分多的孩子當然棒了。」

「哦，現在要來戰學院嗎？史萊哲林不會輸的。」金碩珍雙手握拳擺出迎戰的姿勢，林在範看了笑著聳聳肩，完全不把金碩珍的挑釁看在眼裡：「你跟我打起來沒有勝算的。」

「那可不一定，你知道史萊哲林的都很擅長耍小手段。」

「真難得看到坦率承認這件事的史萊哲林。」

林在範說完，雙手靠在頸後躺了下來：「不過我也蠻了解史萊哲林的。」

金碩珍笑了，沒有接話。

閔玧其把寢室裡的書全都還了。

「你全部都看完了嗎？」金碩珍不可思議的問：「有幾本不是前幾天才借的？」

「沒有，大部份還沒看完其實。」閔玧其說：「但是也沒有時間再看了，我該開始準備超勞巫測了。」

「戰術分析需要幾個E？」金碩珍戲弄的問。

「不需要，但是作為閔家人需要至少一個O。」閔玧其說：「我可不希望被說談了戀愛忘了讀書。」尤其我的哥哥，不得不否認他確實蠻會唸書的。

而你知道做弟弟的總是會被這樣比較。

「同性戀、魁地奇戰術分析，我不知道再這樣下去我會不會被逐出家門。」

啊，金碩珍驚訝地瞪大了雙眼：「我以為你已經被逐出家門了？還沒嗎？」

「你要不要自己滾？還是我把你打飛？」閔玧其指向門口，冷冷地說：「曾經啦，他們最近對我態度已經軟化了，但我還沒敢跟他們講工作的事。」

「他們不喜歡戰術分析嗎？我以為這算是蠻、正派的工作？」

大家都喜歡魁地奇不是嗎？

「喜歡是一回事，希不希望你進入這行又是另一件事了。」閔玧其嘆了口氣：「我們家人大部份還是、從政啦。」

「總比當球員好。」金碩珍說：「真好奇在範去當球員家裡有沒有說什麼。」

他沒提過。閔玧其說，我就也沒有問了。

他把櫃子裡的書一一拿出來，翻開第一頁確定這是圖書館的書還是自己的、又或是跟誰借的，為了避免書搞混他們多半會在第一頁做上魔法印記，譬如他又找到一本朴珍榮的書。屬於他的符號在紙張上閃閃發亮，「珍榮的書就不急著還，反正他之後還見得到。」閔玧其嘀咕著，闔上書本，接著打開另一本。

當意識到了畢業，所有事情都開始倒數，最後一場球賽，最後一次上課，最後一次宴會，最後一次坐上觀眾席看魁地奇比賽。閔玧其難得也買了爆米花，跟鄭號錫湊在一起看。

「這好像是我第一次看冠亞軍比賽。」閔玧其說。

「一年級不是應該也會看嗎？如果學長二年級就加入球隊的話。」

「剛入學的時候我人群恐懼症太嚴重了，這種場合我都繞著走。」閔玧其邊說邊抓了一把爆米花塞到嘴裡：「之後每年史萊哲林都有打進冠亞軍。」

嗯。鄭號錫說，我倒是每一年都看了。他乾乾的笑了幾聲，金碩珍伸手過來拿了閔玧其的爆米花吃：「嗯，你的口味比較好吃。」

「就叫你不要試新口味，活該。」

「不試試怎麼知道嘛、」金碩珍說：「這是我們最後一次吃霍格華茲的爆米花了。」

「我個人覺得這沒有什麼特別好留念的。」閔玧其表示，鄭號錫頭低低的，沒有說話。

魁地奇球場邊依舊人聲鼎沸，人們激動地為自己的支持的學院加油，其實就跟每一年的冠亞軍賽一樣，總是某些人的「最後一場球賽」，只是今年就是身邊的那個人，感覺特別不一樣。

閔玧其聽到鄭號錫在一旁深深吸了一口氣，然後慢慢地吐出來，裁判的哨聲響起，球員們升空。「這是今年最後一場球賽、也就是今年度的冠亞軍賽！」球評也一如往常的激昂地為所有人播報：「也是我最後一次為大家播報比賽了！」

「對齁，他也要畢業了。」金碩珍低聲說，沒有人應話，句尾消失在所有人的吶喊、口哨聲裡。

那天天氣跟前一天沒有什麼不同，熱了一點，光是穿上長袍走著就會流汗，田柾國剛升空就覺得背濕了，不曉得是緊張還是單純天氣太熱。

這是他進到球隊後第一次球門前飛的不是在範學長，球場上再也沒有那個身影，而他想到之後金碩珍再也不會坐在下面的球場，抬著頭看他追逐金探子。

霍格華茲裡數百對的眼睛獨獨少了那一雙眼神卻讓他如此痛苦。

「柾國，現在在比賽，回神。」

王嘉爾飛過他的身後，衝著他喊完又朝著搏格衝過去。

田柾國發現自己沒辦法像之前那樣的專注在尋找金探子上，不光是前一天晚上為了期末考而稍微熬了夜，更因為球場上球員的變動，還有即將面臨的畢業季。

他的狀況不好，但也不能因此讓史萊哲林抓到金探子。

林在範沒有坐在觀眾席上，他這場比賽作為候補球員待在比賽場邊，仰著頭看著他們。田柾國知道的，每個球員都知道。

知道林在範在看著他們，他不會放過他們任何錯誤，下了場會像之前一樣喊他們『王嘉爾剛才你擊球那是什麼角度！』『朴智旻你要更靈活！明明可以做的的不是嗎！』，也知道自己必須習慣要在沒有林在範的領導下打球，身邊的夥伴會走，時間會過，他們必須繼續下去。

所以才應該要更努力，向他證明他們每個人都跟他在的時候一樣好，這是他們正常的模樣。

代替林在範上場的看守手緊張得要死，握著掃帚的手直到升空前一刻還在抖，導致他連續撲空了好幾顆快浮，直到王嘉爾飛過去，狠狠的巴了他的頭。

田柾國不敢往下看。

以往他會習慣性地往下尋找金碩珍的身影，搜尋金探子的眼神銳利，不消幾眼就能找到，但今天他不敢。

他要習慣。

他不斷的告訴自己。

要習慣身邊的人換了，要習慣他們就要離開了。

他仰起頭，被刺眼的陽光照得眯起了眼，撇到劃破天際的一道金光。

他抓到金探子了，但他們這場比賽打得爛透了，但是他們贏了。快浮進了太少顆，只以危險的差距贏過史萊哲林，看守手看到林在範一降落幾乎就要哭了，林在範看出來他不在狀況，最後還是跟他交換了球員，在所有葛來分多學生的歡呼中升空，而田柾國在尖叫聲中抓住了金探子。

他們贏了很高興，也帶著要挨訓的想法慢慢降落到地上。

林在範在離開前繞著球場又飛了一圈，是所有球員最後著地的。

「我們打得不好。」王嘉爾一看到他就開口，直白的說：「幸好柾國還是抓到金探子，我們差點就要輸給史萊哲林了。」

你們是打得不好。林在範說。所有人聽到這句話都低下了頭不敢直視他，只有王嘉爾還是一雙眼直勾勾的看著他。

林在範把每個人都看了一遍：「這是我見過你們這打得最爛的一場球賽，所以之後你們只會越來越好。」

「你們要記住，就算我不在了，你們只靠你們的力量還是可以打得很好，要記住。」

你們每個人，每一個人，都足夠好了。

他們圍成一圈，手臂勾著手臂，靠的很近，沒有人敢抬頭，而王嘉爾抬起頭看天空。

掌聲，歡呼聲，尖叫聲如雷貫耳，「恭喜葛萊分多奪得本年度的學院盃冠軍！」

我們是因為太開心，田柾國說，他們推著林在範要他上台領獎盃。

「所以我說學校把冠亞軍賽開在超勞巫測前一天真的太不人道了。」金碩珍打了個哈欠說，「這根本不給人休息嘛。」

「這樣很好啊，今天考完，再慶祝一次。」閔玧其盯著他寫的筆記回答他，也不知道他看進去了多少，「你都不用念書了？」

「我隨緣啦。」金碩珍聳聳肩：「有過就好，應該都過得了啦。」

「嗯。」閔玧其顯然不打算再跟他聊天，敷衍的應了他的話，金碩珍就不再吵他，摸摸口袋把自己寫的小抄拿出來看著，一面用眼角瞅著四面八方的人。

考超勞巫測的人不如普級巫測得多，大部份的人只考特定科目，只是考試時間長的多，對學生的負擔沒有減少多少。大部份的人都抱著書拼命唸，只有金碩珍到處看別人在幹什麼，直到他對上姜永晛的眼神，笑了出來，看他沒打算念書就湊過去跟他講講話。

「你不念書？」金碩珍問。

「我還行的吧。」姜永晛說，托著腮幫子從大禮堂的窗外看出去，一群學生拖著腳步剛好要去上奇獸飼育學：「不用臨時抱佛腳。」

「學霸就是不一樣。」金碩珍笑他：「不像其他人緊張得要死。」

「不要這樣，大家都很努力。」姜永晛笑著推了金碩珍的肩膀：「我是覺得讀夠多了，而且我是那種考前也記不太起來東西的人，只要不睡著就行了。」

「保持清醒。」金碩珍大笑：「是齁，很難吧。」

「考試很無聊，很容易睡著。」姜永晛無奈的說：「尤其是筆試。」

金碩珍想再多說點什麼笑他，才發現其實姜永晛抓緊了長袍，手指用力的發白，最後張開嘴又闔上，什麼也沒說。

想趕快考完試，也不想考完，如果考完就得離開這裡了，金碩珍向考官鞠躬打了招呼，離開考場時這麼想，說不想念是假的，不擔心田柾國也是假的。閔玧其比他晚一點出來，伸著懶腰問金碩珍考得怎麼樣。

「還算不錯囉。」金碩珍回答：「走吧，去吃飯。」

總是要有人先離開的，他們都知道的。